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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混沌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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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的嘴角有些抽搐:“可是,這裏是墜神沼澤,再說了,它就非得今天吃到嗎?”

“你不了解饕餮。”悟鴻此時拍打著自己衣裙上的灰塵,皺眉說道:“只要它想吃什麽,那麽就肯定要吃到。不過今天它可真奇怪了,居然會想到自己親自去打獵。它平時可懶惰了啊。”

饕餮平時很懶?煙鴻站在霞殤身邊挑了挑眉,想起那日饕餮將他們放在手上飛奔出墜神沼澤的樣子。完全看不出,它到底“懶惰”在哪裏。

還是說,因為他們的出現,饕餮才會收斂起那股懶勁?

可那怎麽可能呢?

煙鴻不由得在心裏嘲笑自己。

就在他分神的這一會,饕餮已經飛奔回來了。

“嘭!”好大的一聲響,低頭看去,饕餮的腳下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團黑糊糊的東西。

饕餮奔來之時,煙鴻便早有了準備,拉著霞殤往後退開了好幾步,算是避開了那些塵土,可是悟鴻卻沒有料到饕餮真的會帶著獵物回來,所以正好被飛揚起來的塵土弄了滿臉,並且伴著不斷的咳嗽。

“咳咳,咳。”悟鴻捂著鼻子,打了好幾個噴嚏,怒視著身前的饕餮。饕餮卻直接將她無視,只直直地看著面前的煙鴻。

與饕餮對視了半晌,煙鴻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放開了拉著霞殤的手:“好吧好吧,算我服了你。不過……”他轉過頭看了一眼悟鴻:“這次,能否再帶我們離開?”

悟鴻一只手在眼前不斷的揉著,看樣子,剛才饕餮那一下,不少煙塵都飄到了她的眼裏:“你別問我啊,這事兒你得跟饕餮商量,我管不著。”

霞殤有些好笑的看著悟鴻像是跟誰賭氣似的走到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氣呼呼的把臉撇了開去。

煙鴻也看見了悟鴻的動作,卻沒有再說什麽,只是取出一把小匕首,開始給獵物撥皮去骨。

饕餮抓來的,是一只小型的狡,似乎是被饕餮直接一掌拍死的,也不知道它是在什麽地方找到的,不過,總算是有肉可以烤了。

煙鴻動作很快,不一會,那只狡已經在燃燒著的篝火上翻轉著了。

霞殤深吸兩口氣,滿臉的陶醉,也不知道煙鴻在肉上撒了什麽料子,這狡肉上傳來的香味十分誘人,沒有烤熟時便已經是這麽香了,若是熟了……霞殤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不知道熟了之後,這狡肉該有多好吃。

她的小動作自然是逃不過煙鴻的眼裏。輕笑一聲,他變戲法似的拿出了幾個曬好的蘑菇幹,掛在了狡肉的邊上。

霞殤一楞,轉頭看著煙鴻,正迎上煙鴻朝她微微一笑。

狹長明亮的鳳眼中,居然透出了幾分暖意,將她從頭到腳包圍住了。

不論是共工,亦或是什麽人,在過去的十萬餘年裏,從未有人給予過她這種溫暖的眼神……霞殤似乎癡了,只是楞楞的看著煙鴻。

心,不知為何跳得很快。

到底是怎麽了?有些茫然無措。可是看著煙鴻對她一笑之後,繼續對付那塊燒烤之中的狡肉,霞殤心中竟有隱隱的失落。

真是見鬼!在心中暗罵了自己一句。霞殤收回了看著煙鴻的目光,轉向了饕餮。

魔獸正將頭擱在自己的前爪上,四只眼睛牢牢地看著那塊翻滾中的烤肉,嘴裏的黏液流淌的更加的快了。

看樣子,這塊烤肉就快好了。霞殤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開始和那只魔獸一樣只關心火上的烤肉了,然而一直盯著,不免有些丟人。她隨意又掃了一眼悟鴻的位置,突然頓住了。

石頭之上,空空如也!悟鴻不見了!

霞殤心中一沈,不知為何,不好的預感籠罩上了心頭。

青菱劍在主人的召喚之下出鞘,發出輕輕的劍鳴,似乎是一個人在輕聲的嗚咽。

就連青菱劍都感覺到了這異常的氣氛!

饕餮卻滿不在乎的看了一眼霞殤,長長的尾巴輕輕拍打著地面,又將頭轉向了煙鴻。

“這裏有祝融的禁制。”煙鴻說道,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止,只是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你難道沒有想過,她可以在這裏自由出入,是為什麽嗎?”

“他說的,沒有錯呢。”霞殤身後,一把劍忽然無聲地架在了她的脖子上,而身後那人的氣息噴在她的脖子裏,不禁讓她頓感冰冷:“虧我姐姐還那麽喜歡你,原來,卻是這麽沒用的啊?”那把劍往裏移了幾寸,聽得那人輕笑道:“丫頭,你聽說過,黃帝暗軍嗎?”

第二十四回 投壺爛醉自矜寵

流火之城,昭靈宮。

“你居然偷偷放跑了霞殤和那個叛逆?”紅色大殿之上的男子滿懷怒氣的說道:“殤穎!你到底還要給我添多少亂?”

站在下方的少女臉色蒼白,可是她說出的話,卻絲毫沒有讓步:“父王莫非不知,若是讓各族人民知道,你和顓頊私自綁架霞殤夫人,會引起怎樣的後果嗎?”

“你以為我沒有考慮過嗎?需要你在這裏擔多餘的心?!”祝融的臉色明顯不好看,畢竟自己的女兒在那麽多人面前頂撞自己,每一個父親的心裏都不會怎麽好受,更何況是祝融這樣好面子的王者。

殤穎顯然不相信他的話,只是冷冷的看著自己的父親,和他對峙著。

“小妹……”她身後的美貌少女輕輕扯了扯她的袖子:“你別惹父王生氣了。”

殤穎抿了抿嘴,沒有理睬姐姐的話,語氣依舊冰冷:“父王,你莫要忘了,我們火族在顓頊的眼裏,其實和水族沒什麽兩樣!”

這句話說完,整座大殿頓時變得鴉雀無聲。

誰都知道,顓頊和祝融交好多年,更是在火族與水族的大戰之中擁有不可磨滅的功勞,可是現在,祝融的親女兒,火族的護族神將,不單單在大殿之上頂撞祝融,還質疑了顓頊對火族的用心!不少大臣都開始偷偷交換起了眼色。

殤穎身後的笙詩更是捂住了嘴巴,顯然沒有想到平日裏溫柔可人的妹妹居然會突然在這裏駁了父親的面子。

擎蒼卻露出了一抹冷笑,看著殤穎,一副我看你怎麽收場的表情。

死一般的寂靜籠罩著昭靈殿,最終,還是皇後重黎打破了這可怕的沈默:“穎兒,你這話是怎麽說的?無憑無據,你為何要誣陷顓頊大人?”

殤穎冷笑,看著自己母親那和善的眉眼,可是只有她清楚,這美麗溫柔的表皮之下,究竟是顆什麽樣的心!

“母後。”殤穎此時此刻的表情,冷的像塊冰,她看著給予自己生命的女人,心中的鄙夷絲毫不減:“您現在不應該出現在前殿吧?”

縱使殤穎的話如此的刺耳,可重黎卻仿佛滿不在乎的微微一笑,只走到了大殿之上,輕笑著對祝融說了幾句話,而祝融的臉色也慢慢的緩和了下來。

殤穎眉頭微微一皺,重黎方才的表情,似乎是微笑之中,還帶著幾絲猙獰……於是,寬大的袖袍下,她握緊了拳頭。

“果真如此?”如果說祝融方才的表情已經緩和了,那麽他現在的表情,就是十分的喜悅:“速速有請!”

就在殿上眾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之時,門外禮官的聲音已經響起:“有請顓頊大人!蓐收大人!”

殤穎轉過頭,看著母親臉上那偽善的笑容,心下暗恨。

就算她千躲萬躲,卻還是不得不接受嗎?

宿命!這該死的宿命!想起女媧當初和她說的話,殤穎心中的恨意更加的濃烈。

為什麽!我不相信!

她緊緊抿起發白的嘴唇,瞪著走入這昭靈殿的二人。

左邊一人器宇軒昂,劍眉星目,俊朗非凡。他面目含笑,一路走來,不少大臣都向他行禮,此人必然是黃帝後人顓頊無疑。

右邊那個面如美玉,目光清澈的少年,就是金神蓐收。

那道目光緩緩地落在了殤穎的身上,少年帶著些許的驚艷看著她,只是不知為何,面前這少少女的臉色,如此的蒼白。

看著那個少年和顓頊慢慢地走到了祝融的面前,殤穎嘴中吐出了無力的呻吟。

“小妹?你怎麽啦?”笙詩也發現了殤穎的不對勁,她的目光從未離開過重黎的面孔,帶著絲絲寒意的眼神牢牢地盯著自己的母親,嘴巴一張一合,似乎想要說什麽。笙詩扶住殤穎,輕聲問道:“小妹,小妹?”

殤穎搖了搖頭,苦笑道:“不,我沒事,姐。”

笙詩皺了皺眉,殤穎的手,觸手冰冷……

大殿之上,祝融和蓐收客套了幾句,轉向了自己的幾個兒女:“擎蒼,笙詩,殤穎。蓐收大人初次到我們流火之城,你們三個就陪他在這裏四處走走看看吧。”

擎蒼皺了皺眉,狐疑的看了一眼站在顓頊身邊朝他們微笑的少年。

按理來說,蓐收是貴賓,他們作為主人,的確是有好好招待的理由,可是一次就要他們兄妹三個一起來……祝融究竟安得是什麽心?

笙詩看了看祝融,又看了看臉色不佳的殤穎,心中暗暗嘆了口氣。

“兒臣領命。”雖說心中還是存有些許的顧慮,笙詩還是拉著殤穎一起朝著祝融行禮,便離開了朝堂。

“這不是真的……”自從離開朝堂,殤穎便呆坐在花園中,喃喃自語般地說道:“我一直,一直想要脫離這個命運,可是為什麽,為什麽就是躲不掉……”

她轉過頭,看著不知何時出現在面前的絕美女子,苦笑著問道:“為什麽,娘娘,您要賜予我這麽可怕的天賦?”

女媧輕嘆一口氣,走上前,輕輕撫摸著殤穎冰冷的臉頰:“孩子,這條路,是你自己選的……沒有人可以逃得過宿命的安排,任何人,都不能。”

“包括您嗎?”殤穎擡起頭,看著那張絕美的臉龐,那雙美麗的眼睛中,隱藏著蕓蕓眾生的命運,卻從不曾透露過只言片語。

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樣?被強推著,走到自己不願意走的道路之上?

女媧眼中慢慢浮現了一種情緒,那是哀傷嗎?不等殤穎看仔細,那道情緒轉瞬即逝,又變回了原本的淡漠。

“是的,包括我。”女媧擡起頭,看著頭頂上那澄澈透明的藍色天空,不知是說給殤穎聽,還是她自己:“沒有一個人逃得過宿命。殤穎,我告訴過你,有的路可以選,可是有的路,卻沒得選。”她低下頭,看著面前沈默不語的殤穎,笑道:“你看,白澤她需要預言的力量,所以她以挖掉了自己的眼睛作為代價。而我呢?我的代價……就是永久的孤獨。”

九重天上廣寒宮。寒的,又豈止是廣寒宮?

女媧不再言語,只是輕輕嘆息了一聲,看著殤穎:“這種力量賦予你,不光光是給你帶來痛苦的。”

“那我該怎麽辦?”殤穎面露痛苦之色,接下來幾天會發生的事情,她基本都已經知曉,卻無法改變什麽:“這力量,只能給我帶來痛苦啊!”

女媧搖了搖頭:“你可以用這力量,來幫助她。”她抓著殤穎的手,輕輕將那手合攏,笑著說道:“這命運,就在你手中,不是嗎?既然躲不掉,何不試著,去改變它呢?”

“改變它?”殤穎擡起頭,驚訝的看著女媧:“怎麽改變,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孩子。”女媧朝她點了點頭:“你當初在戰場之上,放走那個冉遺族孩子起,你們的命運之輪就無法停止轉動了,可是你卻可以控制它的快慢。”

殤穎苦笑。

那場戰鬥,改變的,何止是她的人生?

“或許,在渭水,他們開戰之前。”女媧放下了殤穎的手,笑著說道:“你可以為自己的命運作出選擇了。”

血色夕陽,最後一點的紅光,還停留在黃河的水上,不願意離去。

三足青銅鼎上,魔獸饕餮張大著嘴,看著每一個在它附近忙來忙去的人們。

青銅鼎中,火燒的正旺。火苗歡快的跳躍著,和面前男子俊雅臉龐上恐怖的表情成了鮮明的對比。

“帝君?”身後傳來試探般的輕呼,共工回頭看去,正是浮游,他將簾子撩開了一半,恭恭敬敬的朝著共工行了一禮:“帝君,屬下有事……”

“進來吧。”即使是隔著厚重的簾幕,他也可以聽見黃河的咆哮之聲。

看來今年,黃河的泛濫,又一次在所難免了。

浮游走了進來。共工的營房是整片營地最大的,不僅僅是因為他族長的身份,更是因為,這營帳之中的三足鼎。

那是可以預言水族將來的神器。水族之中,沒有一人不對這口鼎懷有崇敬之心,共工和浮游自然也不例外。

此時看見共工面前的三足鼎正在燃燒,浮游便知道共工又是在為此次治水做占蔔了。他走到共工的身邊,向大鼎恭敬行禮。

火光照耀之下,那只饕餮仿佛活了一般,怪異的眼睛不斷地閃動著,似乎在看著營帳之中的兩人。

“有什麽事,你說吧。”共工的心情不大好,這點浮游聽的出來,他狐疑的看了一眼身邊的神鼎,心說莫非是因為剛才的占蔔結果?可是若真的在共工面前問出這個問題,實在是自找死路。

“是。稟告帝君,屬下收到一封墨菲姑娘送來的信。上面……寫明了要帝君親啟。”浮游從懷裏掏出一個信封,恭敬地呈到了共工的面前。

墨菲?墨雪的妹妹?她找自己做什麽?共工有些不解的看著那個白色的信封,上面明顯用的是墨雪的六角形刻印,看來是兩姐妹一起寫給他的,可是有什麽事不能等到他回去說,而是一定要寄信到這裏來?

莫非……共工的眼睛一亮,馬上接過了信封。

浮游在事先已經檢查過這個信封,所以他只是在共工接過信封之後站在一旁,等候共工的吩咐。畢竟皇後和她妹妹一起寫信給共工,算是他的家事,浮游無權幹涉。

共工將信從頭至尾看了一遍後,臉色變得比起原先更加的陰沈了。

“浮游。”他將信丟到了面前的火中,看著它慢慢的燃成了灰燼:“傳我令下去……”

浮游屏息,站在邊上等候共工的吩咐。

可是等了好半天,共工卻一句話都沒說。

浮游有些奇怪地擡起頭。

卻看見,共工的眼睛閉著,不知在想些什麽。

三足鼎中,一根木柴的生命終於燃燒到了盡頭,發出了“劈啪”的聲音。

浮游清楚地看見共工的雙肩輕輕顫抖了一下,隨即平靜了下來,睜開了眼睛。

“傳令下去。”他淡淡的說道:“自今日起,水族之中,再無霞殤夫人!”

第二十五回 鳳巢西隔九重門

刺骨的寒風不斷地拍擊這狹長如腸子一般的彎曲小徑,霞殤只覺得背著自己的人,他的步伐,也開始變得沈重起來。

“前面,就是斷魂谷了。”煙鴻喘著粗氣說道,聽不出語氣是擔憂,還是喜悅,霞殤輕咳一聲,感覺到胸口更加的疼了:“你放下我,先走吧……”

“給我閉嘴!”煙鴻的心沒來由的一顫,他沒有回頭看霞殤的臉色,只是抱著她的手依舊牢固:“我說了要陪你到底,就一定會做到!”

霞殤趴在他的背上苦笑。

被黃帝暗軍追殺了整整三天,他們終於來到這這裏。

原本是想要按照來時的路,穿過墜神沼澤,再去榣山的,卻不料半路殺出了一個黃帝暗軍,將他們的安排完全打亂了。

摸了摸生疼的肋骨,霞殤知道,悟鴻的那個妹妹,完全沒有手下留情。

她是真的想要自己死!

要不是煙鴻的速度快,發覺了饕餮和悟鴻的異常,她是絕對會死在那把天曜劍的劍刃之下的。

“天曜劍是伏羲大人親自監督鍛造的。”她被冷風嗆著了,不斷的咳嗽,可是這溫厚的背,卻讓她安心無比:“玄鐵,鳳凰羽,海之炎,還有……”

聽不見她的聲音,煙鴻有些擔心,卻又不敢停下腳步,只有輕輕地問道:“霞殤?霞殤?你還醒著嗎?”

“我沒事。”她的聲音變得比這小道中的冷風還要冷,白玉一般的手牢牢地抓著煙鴻,仿佛他是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真的沒事。”

聽見霞殤用這種語氣和自己說話,煙鴻不由得加快了腳步,逆風向前飛奔而去。

斷魂谷,自古以來,便是神族的禁地。

不僅僅是因為,這裏,據傳是神農氏煉藥的地方,更是因為,這裏的古怪的花草,比墜神沼澤中的美麗,卻也更加的容易要走人的性命。

就連神族也不例外。

在確認黃帝暗軍暫時沒有追上來後,煙鴻終於小心翼翼的將霞殤放在了一棵大樹之下。

“怎麽樣?”看見躺在樹下的人臉色蒼白,他有些擔心的探了探霞殤的額頭:“怎麽這麽冷?哪裏難受?”

霞殤搖了搖頭,伸出手,抓住了煙鴻的一片衣角,垂下了目光。

冷嗎?是冷,身上好冷。

暖嗎?是暖,心裏好暖。

不知何時,眼淚,已經悄悄地模糊了她的視線。

多久了?多少年了?已經有多久,沒有聽見誰跟自己說,你哪裏難受?

她辛辛苦苦築起的心防,在那一瞬間,終於裂開了一道裂縫。

見她許久不理睬自己,煙鴻想來她或許是累了,也就不再說話,只是轉過頭,想要幫她弄些水來。

才一動,便覺得身上一陣牽力,低下頭,卻看見一只白玉般美麗的手,牢牢地抓住自己的衣角。

仿佛是,再也不願意放手一般。

他臉上漸漸浮起了一抹微笑,卻很快退去。煙鴻低下身,擦去霞殤臉上不知何時留下的眼淚,嘆了口氣:“我去給你弄些水來,先放手吧。”

沒有回答,只是那只手,抓的更牢了。

動彈不得,煙鴻不由得對霞殤這近乎小孩子耍賴一般的舉動逗笑了:“算了,你別放了。我來吧。”

不等霞殤理解這話中的意思,便被一雙大手抱了起來。

須臾間,便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她睜開眼睛,透過有些紅腫的眼睛,驚訝的看著面前的男子。

“不是不肯放手嗎?”煙鴻笑著看著她,眼中盡是寵溺:“我帶你去,行了吧?”

抱著霞殤,慢慢的走到斷魂谷中的一條小溪流邊,煙鴻低頭,細細看著這湍急的水流。

斷魂谷,自古便是神農氏族煉百草的地方,且不說這裏的花花草草都只有神農氏族的人才能分辨清楚,單是這裏的水,只怕也有問題。

霞殤見煙鴻盯著那湍急的水流,猶豫不決,知道他心中的顧慮,輕咳一聲,伸出手,對著溪流一揮。

一個個白色的小球慢慢的落在了水面上,仿佛被賜予了生命,不斷地在水面之上游走著,片刻之後,看見那小球還保持著純白的顏色,霞殤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幾絲血色:“沒關系,這水,沒毒。”

煙鴻點了點頭,將霞殤放到了身後的巖石上,取出了一個水袋,開始浠水。

看著那個俊朗挺拔的身影站在自己的身前,蹲下身來,幫她浠水,霞殤的嘴角掛起了一抹微笑,卻在片刻之間,消隱無蹤。

是她貪心,是她多情,可是,她只求上天將時間放慢,再放慢些,好留住這難得的清靜時光,只和眼前這個人在一起。

這個……給自己的生命,帶來溫暖的人……

胸口突然湧上了一股惡心的感覺,霞殤張大了嘴,卻什麽也吐出不來,她知道,什麽也吐不出來,這才是最糟糕的。

這感覺,只怕,天曜劍那一下,已經刺入她的心肺了罷?捂住嘴,不想讓煙鴻看見自己的樣子,卻在頃刻之間,她喉頭湧起一股腥味,一股溫熱的液體從她的嘴巴,鼻子裏噴湧而出。

“唔……”霞殤再也忍不住了,她捂著嘴,發出了痛苦的叫聲。

難受!真的好難受!仿佛一股看不見的氣息,在她的身體裏四處亂撞,滾燙的不行。

聽見身後傳來的聲音,煙鴻回頭看去。

霞殤此時此刻已經趴在了地上,嘴裏,鼻子裏,還在不斷的湧出血液。

紅色的血液,不斷的流淌下來,使她原本絕美的容貌陡然變得有些妖異起來。

煙鴻心道不好,丟了水袋,沖到了霞殤的身邊。

“霞殤!”他抱著這個雪衣女子,或者說,是血衣女子更恰當,在他的懷裏,看著他,輕笑:“我太沒用了,可是,真的好疼……”

“沒事,沒事。你別怕。”叫她別怕,他的手卻還在不斷的顫抖著。一邊寬慰著懷裏的人,一邊伸出手探她的氣息。

一股從未見過的古怪力量,在霞殤的身體裏不斷地沖擊著。

煙鴻皺眉,他從未見過這麽猛烈地力量,還帶著灼熱的炎陽之力。

只怕,那自稱是悟鴻妹妹的女人,她那一劍的目的,便是如此。

該死的顓頊!該死的祝融!

自母親離世之後,煙鴻從未像此刻這般詛咒自己的父親。

看見煙鴻臉上憤恨的表情,霞殤輕嘆一口氣,伸出手,輕輕撫摸著煙鴻的臉龐。

她已嫁做人婦,這麽做的確不妥。

可是在這斷魂谷之中,除了這些草木,除了在凝視著他們的天地,還有誰知道?

若是此刻不這麽做,只怕,實在也沒機會了罷。

驚異的看見霞殤做出這麽大膽的舉動,煙鴻看著她臉上滿足的笑意,心中,卻又沈重了幾分。

“你放心,我一定,我一定會救你的!”他一咬牙,催動起了身體之內的鳳凰血液。

浮月之毒,再加上天曜劍那道古怪的劍氣,不這麽做,只怕,霞殤的命,就得隕落在這千萬年無人踏步的斷魂谷了!

煙鴻是半鳳之體,身體之中擁有鳳凰的血液,若是他願意,就可以在這無人的斷魂谷中,使出鳳凰的涅槃之火。

涅槃之火,使之浴火重生。

事已至此,若是為了霞殤,也值得一試……他主意已定,便要發動著涅槃之火,卻被一個聲音打斷了。

“你可知道,她本體並不是鳳凰。若是妄自用這涅槃之火,反倒是會害了她的性命?”熟悉的嘶啞聲音從身後傳來,煙鴻轉頭看去,一個面蒙黑紗的女子慢慢地走了過來。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煙鴻皺眉,發現面前的女子沒有絲毫的敵意,只是那道溫柔的目光,穿過黑紗,慢慢的落在了他的身上:“你引我們去墜神沼澤,害我們受到黃帝暗軍的襲擊,現在卻來勸我,我憑什麽相信你?”

寥落輕輕嘆息了一聲,黑紗輕輕晃動,她走到了霞殤的面前,此時霞殤已經昏迷,她伸出手,在霞殤面前輕輕一拂,便將她體內那道古怪的氣息看了個明白:“這是……盤古之息?”她的黑紗輕輕晃動,似乎在微微搖頭:“看樣子,他們這次,是下了狠招了。”

她直起身子,轉向煙鴻:“若是想要救她,我倒是有一個不錯的方子,只是,怕你不肯。”

煙鴻沒有直接回答,只是看著寥落蒙面的黑紗,狹長的鳳目中,還是摻加著一些懷疑。寥落沒有絲毫的閃避,只是隔著黑紗,默默的和他對視著。

“我憑什麽相信你呢?”煙鴻輕輕說道:“我根本不知道,你幫助我們,你想要得到什麽東西?”

“我想要得到的東西?”寥落重覆道,煙鴻可以清楚地聽見她冷笑了一聲:“你不會懂的,我失去的,比我得到的多得多,我想要什麽?”她擡起頭,看著那片被雲霧繚繞,看不清真面的古怪山峰:“我要,他死!”

“你也……恨祝融?”沒有聽錯寥落語氣中絲毫不加以掩飾的恨意,煙鴻有些詫異的看著她:“為什麽……”

“恨他,需要理由嗎?”寥落低下頭,看著躺在煙鴻懷裏的霞殤,低聲說道:“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救她。”

她的語氣變得不容置疑起來,走到煙鴻的身邊,輕聲說道:“我知道有一個藥方,可以救她,只是……你需要付出代價。”

就像是這雪花,她們擁有剎那間的美麗晶瑩,卻在綻放過後,開始消融。

這世間的一切,都是公平的。

想要她活,那麽,就只有……

抱著霞殤,跟在寥落身後,在這寂靜的斷魂谷中不斷的穿行著。煙鴻心中,已經下定了決心。

冰冷的寒風不斷的打在他的臉上,看著眼前那有些破敗的小茅屋,他笑了。

“我帶她進去。”煙鴻的臉色蒼白,卻是眼神堅定,和霞殤倒是有幾分的相似,他低下頭,看著熟睡中的人,她的臉色已經不像幾天前那般的蒼白:“等她醒了……我們就回遙水之濱。”

“你覺得……共工會容忍你嗎?”寥落站在他們的身後,嘆息道:“或者……這天地間,會有容得下你們的地方嗎?”

煙鴻搖了搖頭,笑了。

無所謂了,什麽共工,什麽祝融,什麽眾神。

只要能和她在一起……

我就都無所謂了。

“就算是死。”他輕笑著說道:“我都已經無所謂了。”

第二十六回 松醪一醉與誰同

四周不知何時變得溫暖起來,好像有一只手,牢牢地抓著自己。

那只手,似乎讓人覺得很溫暖呢,是誰呢?她拼命的想要睜開眼,看清那只手的主人。

“霞殤?怎麽樣?哪裏不舒服?”那個聲音好溫柔啊,是誰?是誰在跟我說話?她伸出手,想要再摸一摸那溫暖的手,證明那不是自己的幻覺。

雖然,她有些明白,在抓住那雙溫暖的手的那一刻起,她將背負許許多多看不見的東西,可是即使這樣,仍舊無法阻擋自己的心意,只想緊緊地……握住……那份溫暖。

“霞殤?霞殤?”那個溫柔的聲音再一次響起,那雙手輕輕地搭在了她的額頭上。

終於,好像隔著一層模糊的白霧,可以看見眼前那個人。

好美啊……她在心裏默默地感嘆,卻不敢再伸手去觸摸。

萬一……這麽溫柔的人,只是一個幻影,輕輕一碰,他便會不見,怎麽辦?

胸口悶得厲害,她卻不想去理會,只是想要靜靜的看著那個仙人一般美麗的人,讓她多看一會也好。

“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要不要我叫寥落來看看?”他似乎是想離開了,那溫暖的手從她的額頭離開,他轉身,擡腳便要走了。

發悶的胸口開始疼起來,疼的她眼淚都冒了出來,喉嚨好像被燒著一樣幹涸,發不出聲音。

她只能伸出手,嘴裏發出了嘶啞的聲音,很輕,連她自己似乎都聽不見。

可是那人卻聽見了。

“霞殤,我……很快就回來,沒事的。”他的語氣有些焦急,卻帶著些寵溺,溫柔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便轉身要離開。

“你騙我……”她輕輕地說道,也不管那人聽不聽得見,只是用微弱的聲音說道:“你說過,要陪我到最後的,你騙我……”

那個就要消失的背影頓時僵住了,但是很快的,他便轉過身。

溫柔的目光,和她哀求的眼神,交織在了一起,難舍難分。

仿佛過了很長的時間,她聽見那個人輕輕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說道:“我卻是不知道,若是有人看見了你現在這個樣子,會怎麽說……”

那紅色的身影慢慢走到了床邊,她咧嘴笑了笑,顧不得幹枯的嘴唇上撕裂般的疼痛,環住了那人的脖子,像只撒嬌的貓兒般縮在了他的懷裏。

從未在任何人面前展露過的嬌態,卻在此刻,在這個人的面前,顯露無遺。

待到懷中人的鼻息漸沈,煙鴻輕輕嘆了口氣,有些無奈的看著站在門口,許久沒有動彈的黑衣女子:“她這傷……。”

“這世間傷人的,最深不過情。”寥落淡淡的說道,走到窗前,覆雜的目光透過黑紗,看著躺在煙鴻懷中的美麗女子:“其實……她也是個苦命的人吧……”

煙鴻不語,只是抱著懷中那溫軟的身子,心中卻是無比的滿足。

“這斷魂谷的草藥,夠你煉出那味藥了。”收回目光,寥落走到門口,淡淡的說:“記得我教給你的提煉之法?”

煙鴻點了點頭,卻突然發覺寥落的話語有些不大對勁。

“我?你不在這裏……”不等他說完,便聽見一陣狼嘯響起。

那狼嘯聲似乎是從斷魂谷之外的斷腸道上傳來,傳到這裏,卻覺得格外的淒涼。

寥落嘆了口氣:“黃帝暗軍……已經追到這裏來了。我勉強可以幫你們擋住他們,在這段時間裏……那味藥,煙鴻,就要靠你自己來完成了。”

煙鴻沈默,他知道黃帝暗軍的實力,只是單靠這寥落一人,便可以擋住他們的腳步?他擡眼看向寥落。

而寥落,顯然也明白他此時此刻的想法,黑紗之下傳來一聲輕笑:“不必擔心什麽,十二游子受了公主的命令,要保護好你和霞殤,現在其它人都已經在路上了,我還是可以抗住一陣子的。”

她可以和黃帝暗軍對峙?煙鴻驚訝的看著她推開門,淡然的走了出去。

煙鴻輕嘆一聲,想要將霞殤放在床上,讓她好好休息,卻發現,她那骨節分明的手,還牢牢抓著他的衣角。

“哎……怎麽突然變得這麽小孩子氣了。”煙鴻苦笑著,又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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